虎眼石和什么属相犯冲虎眼石适合什么人戴(虎眼石和什么属相犯冲,什么样的虎眼石比较名贵)

魂兮归来

(二)

时近正午,湖水一般平静的蓝天,挂着火球似的太阳,燃烧着葱茏的山野, 烤得郑万山一行浑身像冒出油来。

他们绕整个郑家沟村转了一圈,几乎把各个旮旮旯旯都转到了。最后,来到公墓区,打算到老人的墓前祭拜告别,然后驱车返回新疆。谁知,当他们走到墓地时,发现昨天刚立起来的刻有“郑希琢之墓”几个大字的墓碑竟然倾倒了。

郑万山脑袋嗡的一声,似乎要炸开来,眉宇间一下子筑起了几座小山,急得头上冒汗,两手干搓,地上乱转。他的儿子郑尔亚、孙子郑珂也都气得五脏生火、七窍冒烟,但却不知缘由,无处发作。一时间,他们都愣住了。是被大风刮倒的吗?昨天天气晴朗,没有刮风。是根基不稳,自然倾倒的吗?也不是,墓基修建得很坚固。是有人故意推倒的吗?初来乍到,跟谁都无怨无仇,谁能这么缺德呢?

爷孙仨颓丧地围在墓碑旁,百思不得其解。火辣辣的阳光直射在他们痛楚的、悲愤的、无奈的脸颊上。

“还是找人重新修建吧!”沉思了良久,郑尔亚面布愁云喃喃地说。这汉子年近五旬,脸盘方正,眼睛有神,七尺多高的身材,端直得像根柱子。

重新立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得找匠人,再就是购置青砖、水泥等材料,然后还得找水和细砂石,用料不多,但都得备齐。

待墓碑重新立好,时间已近黄昏。在县城饭馆吃晚饭的时候,郑尔亚意识到,阴谋多半在夜间进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于是,他提议,为了墓碑安全,先不能忙着回家。他让郑珂陪爷爷先回旅馆休息,自己到墓地守护墓碑。二十出头的郑珂却让爷爷一个人休息,他陪父亲去守墓碑。郑万山表示,要守大家就一块儿守吧!谁也执拗不过,于是,他们乘小车来到离墓地不远的地方,爷孙仨坐在车上为老人守墓。

落日溶金,暮霭低垂,天色像一块大黑幕慢慢地罩下来了,群山的轮廓在归巢的鸟鸣中由青绿而黛黑,山上像蜂窝似的已经废弃的窑洞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整个大地几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郑万山疲惫地靠在小车前排的客位上,脸痛苦地抽搐着,一副颓唐困顿心力交瘁的样子。他失神地望着远处的山峦,其实,什么也看不见,眼前黑糊糊一片。山野寂静无声,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鬓角的血管在哏哏地跳动。这时候,他记忆的风帆便驶进了往昔的岁月,父亲在世时跟他攀谈过的一些往事,慢慢地极不情愿地在他的脑屏幕上显现——

当年,父亲所在的郑家沟村,被国民党匪军突袭,20岁出头的父亲拖着受伤的左腿侥幸逃脱。在那个军阀连年混战的年代,防区割据,关卡林立,捐税苛重,商业萧条,工厂倒闭,农村残破,最受苦的就属老百姓。父亲离乡背井,背负着无尽的艰辛和愁苦,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迎接严酷环境的各种挑战,犹如浸泡在苦水中一般,受尽了白眼、屈辱和苦难,也尝尽了世间的冷暖。先是在陕西永寿、乾县一带,靠给人打短工糊口。新中国成立前夕,父亲又转辗山西运城、山东荷泽等地,靠出卖苦力谋生。这期间,父亲什么活都干过,甚至做过火葬场的抬尸工。最后,因某种机缘,父亲来到了新疆和田落脚。在一唱雄鸡天下白的日子里,由于父亲吃苦耐劳,为人和善,终于成家立业,生活有所改善。但是,没过多久,由于积劳成疾,父亲一度半身不遂。经过多方治疗,病愈后,虽然生活能够自理,但浑身乏力,不能干重活……

不知不觉,郑万山眼前模糊了,泪水如泉似地涌出了眼眶,并顺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脸颊,一滚一停地向下滑落……不知是他腾不开手,还是不愿意擦,任它从腮边灌进嘴角。

“唉——”尝着那咸咸涩涩的苦酸,郑万山从心底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喟叹。接着,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这一抹不要紧,却像抖动的破水囊,泪水益发收煞不住了。

这时候,月亮从对面山上升起来,仅仅像是天空的装饰,月光黯淡。黝黑如墨的天幕上,星光繁茂,银河流转。

郑万山泪眼朦胧地望着不远处父亲孤零零的坟墓和那块并不高大的墓碑,情不自禁的泪水又汹涌地从两只皱纹包围的眼睛里淌了出来。巨大的悲痛过后,关于父亲的一些往事又在心头一一掠过——

百岁作家马识途自撰对联中有这么一幅:未遭受人算天磨三灾五难九死一生怎能叫钢丁铁汉,惟经历恶水险山七拐八弯千回百转才得知况味人生。得知况味人生的父亲正如钢丁铁汉,时时都在岁月的长河中不断挣扎。为了生计,根据地理优势和自己的身体状况,经过深思熟虑,父亲开始对玉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众所周知,真正的好玉产自新疆和田。和田古称于阗,地处丝绸之路南道要冲,为古代中西陆地必经之地,有几千年遗留下来的古代文明,许许多多的人文遗事和古代景观、佛文化遗址引人注目,丝绸、地毯很有名气,尤其是和田玉,被赋予闪耀的光环,美誉度更是风靡海内外。父亲瞄准玉石市场,知难而行,立志钻研古玩玉器鉴赏能力和玉石雕刻技艺。

由于父亲身体残疾,行动不便,又身居异乡,无亲无故,便消极遁世,呆在家中潜心于赏玉、鉴玉和琢玉之术。一整天手握玉石,坐在水凳磨床前,边思索、比划,边打磨、雕刻、抛光。一会儿用电雕机雕镂,一会儿又用手工雕刻刀具,精雕细琢,一丝不苟。

几度春风暖,几度日月寒。读书不多的父亲,经过长期默默地对玉石事业刻苦钻研,练就了令业内人士都目瞪口呆的过硬功夫,成了小有名气的赏玉行家和琢玉高手。寻常一块璞料,他能一眼看透玉质优劣,新疆和田玉,云南黄龙玉,陕西蓝田玉,南阳独山玉,台湾虎眼石,波斯绿松石,叙利亚夜明珠,一目了然。对翡翠、玛瑙琥珀蜜蜡,也颇有研究。

铁不炼不成钢,玉不琢不成器。他随手抓一把小小的籽料原石,略以思索,根据每一枚籽石的形状、颜色,只需几刀,顷刻之间,神气活现的鼠、牛、虎等十二生肖小动物就雕琢出来了。有的双眼微闭,有的笑口常开,有的慈眉善目,有的憨态可掬,一个个个性鲜明,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令人咂舌称妙!更令人叹服的是,雕琢的较大一点儿的挂件饰品或手把件,每每化腐朽为神奇,别具一格,巧夺天工,耐人寻味。瓶炉杯盏、花草鱼虫、刀马人物、五禽六兽,精美绝伦,各有千秋。

父亲手艺虽高,却秉性木讷,不擅言辞,不能应付生意场中的交际和争斗倾轧,只会埋头做活儿。玉琢好后,只供应几家很有名气的古玩玉器商店,任凭人家靠他的手艺赚钱,他也从不抱怨。

后来郑万山学会了琢玉技艺,继承父业,靠这家传手艺在本地繁华闹市购置门面,经营古玩玉器、珠宝钻翠。这行业是三百六十行中的奇葩,世间商品中的珍宝,“金银有价玉无价”,父子俩将玉器古玩店经营得风生水起。货卖识家,这对于买卖双方都有一种荣誉感。

数十年里,父亲一方面对故乡郑家沟怀有深沉的爱和思念,一方面也对家乡的落后深感忧虑。最初那几年,他还经常梦回郑家沟去,梦见那穷山恶水。到后来,渐渐的,老家的梦就无影无踪了。有时,父亲也想过衣锦还乡之类的事,可是日子一直过得捉襟见肘,总觉着自己相形见绌,无颜见家乡父老。虽然逢年过节时,也想过老家,但他的老家已没有家了。父母双亡后,虽然给他留有两孔土窑洞,但没住人,早破败得连牛圈也不如了。没有父母的家,还能算家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晚年,父亲还一直眷恋着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个名叫郑家沟的村落,并且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之情越来越深,但终因身体残疾,腿脚不便,加之年龄太大,路途遥远,没能了却回归故里的夙愿。然而,父亲在世时,多次提及要将他的遗体运回郑家沟安葬,让他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在整理遗物时,发现父亲留下一份遗嘱,除强调要将他的遗体埋到故乡的黄土、他十分想念家乡亲人之外,还提到当年他救过郑家沟全村人的性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父亲在世时,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或组织叙说过自己的人生际遇和英雄事迹,没有得到任何待遇。怎样才能窥知老人的真实内心世界?得知老人当年的英雄行为?斯人已逝,隐情成谜。

一想起父亲,就像海面来了台风,往事的浪头一个接一个往眼前奔涌,每一件事都让郑万山心潮澎湃,泪眼朦胧。

山区的夜静幽幽的,月牙儿圆了之后又慢慢变得瘪了,宛若一片亮晶晶的柳叶挂在天边。过了一会儿,月亮似乎疲倦了似的,躲到云彩里边休息去了,皎洁的夜空暗了下来。郑家沟黑漆漆的山脚下,凉风袭人,萤火闪烁,蛙声遍地,蛐蛐一声声啼唤,给暮春唱着挽歌。

快到后半夜了,爷孙仨都感到实在忍熬不住了,一个个眼皮像抹上了浆糊,合拢了就撑不开。郑万山深沉地回忆着,低垂的脑袋像一穗熟透了的谷子。突然,郑珂一阵猛烈地咳嗽声一下子把他拉回现实。他抬头望了望天,那深不可测的遥远天际闪烁着耀眼的星光,偶尔有一颗流星斜斜地滑下来。他忽然意识到,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今天守护了墓碑,还有明天后天,总不能这样守护下去吧。于是,他坐直身子,态度坚决地让儿子郑尔亚把车开回旅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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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永峰,泾川县融媒体中心供职,大专文化,高级摄影师。中国民俗摄影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摄影家协会会员,平凉市音乐家协会理事,泾川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戏剧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吊沟凹的春天》、纪实文学作品选《泾川纪事》等。在《中华文学》《中国文学》《今古传奇》《雉山文学》《微篇小说》《小说月报》《文学月报》《崆峒》《厂长经理日报》等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若干,有作品入选《微篇小说百年经典》《2020全国优秀小说选》,曾获第六届中国微篇小说大赛金奖、全国微型小说征文大赛优秀奖和第三届甘肃省“书香之家”等奖项。